地府纷纭录

    
    “小傻瓜，我在你后面呢！”
    就是现在，莫离脚下蹬地借力，拳头随着身子的转动带着层层杀意瞬间就要来到那道身影前。
    “啊！”
    莫离傻眼了，原来站在自己后面的不是别人，正是刚刚分别不久的勿念。莫离眼疾手快，猛地往后一跃，身子一转，那拳头就狠狠地打在身旁的一棵树上。那几人粗的树被打的狠狠地摇晃几下，硬生生被莫离打出一个头颅大小的窟窿，窟窿旁边的地方冒起了阵阵白烟。
    “我的天啊，你这得多大的劲啊！”勿念用手掩着嘴，眼睛挣得大大的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。
    莫离缓了两口气，把手慢慢地抽出窟窿，甩了甩，不客气地说道：“大小姐，你不是跟你爹回去了吗，怎么在这？”
    “额……”勿念眼球在眼眶里打转，心想：我拿什么理由搪塞他呢？突然间，勿念笑了笑。但是莫离怎么就感觉像是被猎人盯上的样子。
    “我要说我爹让我来的你信吗？”勿念微笑着，轻摇着身子，直直的盯着他看。
    “你认为我会信吗？”莫离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。
    “就是啊。”勿念双跳跃着脚步来到莫离什么，凑近他，小声说道：“所以啊，我是偷偷跑出来的。”
    “什么。”莫离跟她拉开距离，瞪大栓双眼，吃惊道：“你就不怕你爹把你带回去教训一番？”
    勿念歪着头噘着嘴，露出苦恼之色，说道：“那没办法喽，我只能告诉他是你把我拐来的喽。”
    莫离一听这话，顿时冒火起来，用喉咙低沉地质问道：“我何曾拐过你，明明是你自己跟来的。”
    “对啊，就是我自己跟来的，可是你能把我怎么样呢？”勿念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，看上去却十分可爱。她围着莫离边走边说道：“我打又打不过你，跑又跑不过你，那也没办法喽，你想怎么样随你。”
    说完，她站在莫离的身前，眨着一双含水的大眼睛，撅着小嘴，双手护住自己的身体，露出柔弱的样子。
    莫离恨得压根儿痒痒，却又拿她没有办法，只能无奈的说道：“那你想怎么样？”
    勿念哼哼一笑，大步往前走几步，眼睛看着眼前的林子，朝着背后的莫离说道：“我要你带我去凉州。”
    “凉州？”莫离一听，心中苦闷道：怎么摊上这事！不过该说的还得说，他往前走几步，来到勿念的身边，苦口婆心的解释道：“大小姐，你别耍性子啊，此次我是奉了你爹的命令去追查失魂案的，现在局势不明朗，我们连对手是谁都还不知道，他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能使唤多少人，我们一概不知，此去自然是凶险万分，你跟着去，我哪能顾得上你啊！”
    “谁要你照顾了。”勿念抬起头眼睛看着他，叶眉紧皱，琼鼻也皱着，撅着嘴，双手背在身后，右脚不停地在地上踢踏着，说道：“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，不用你分心。”
    “唉！”莫离叹了口气，他知道如果不带上她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，此去凶险万分，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，自己也安心很多，赶她走的话自己估计一路上都不太放心。想到这，莫离只得答应她，说道：“带你去也行，你必须听我的话。”
    “嘻嘻嘻，行啊。”勿念一改之前的愁容，脸上露出美丽的笑容，点头答应着：“我都听你的。”
    “那好。”莫离心想：这女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。他咳嗽一声，硬气地说道：“我要跟你约法三章。”
    “约法三章？”勿念心中疑惑：什么约法三章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，先答应你再说。她笑着说道：“三章就三章，不能多啊，说吧。”
    莫离无奈的摇摇头，从鼻子呼出沉沉得一气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被降服了，天生傲骨的他见了阎王都不下跪，没想到今天栽在眼前这个姑娘手里。他伸出拳头，抬起食指，说道：“第一，不许离开我的视线。”
    “不行不行。”勿念闹了起来，掐着腰，气鼓鼓地说道：“不离开你的视线，我上茅房怎么办，你也要跟着去？”
    “咳咳。”莫离掩着嘴干咳了一下，心里异常尴尬，笑着说：“我没说，我是说我们正常赶路什么的，你得在我的视线之内。”
    “哦。”勿念恍然大悟，干脆地答应道：“行，我答应了。”
    莫离伸出第二根手指，说道：“一切行动得听我的，包括吃饭喝水。”
    “不行不行。”勿念又闹了起来，说道：“你吃的我又不一定爱吃，这条不行。”
    莫离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，解释道：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，不过我得说吃你才能吃。”
    “为什么啊？”勿念眨着眼睛，好奇的问道。
    莫离重重地呼吸了一下，调整自己的情绪，说道：“你知道有没有人往你碗里下毒啊。”
    勿念点了点头，算是答应下来。
    莫离伸出第三根手指，说道：“刚刚我说了一切行动得听我的，倘若不听我便把你送回去，就算阎王剐了我，我也要送你回去！”
    勿念本来想在闹腾一下，不过她望着莫离那不容置疑的眼神，退却了，话卡在喉咙里，又咽了回去。
    “听清楚了？”莫离问道。
    勿念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，点了点头。
    “答应了？”莫离尝试问道。
    勿念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重重点了一下头。
    “嗯，那行，走吧。”莫离这才放心，自己先抬脚走了。
    勿念看着莫离的身影，心想到了地方谁还听你的。想到这，心里自然畅快许多，又蹦蹦跳跳跑到莫离的前面。
    莫离看着她欢快的背影，无奈的笑着摇摇头，但还得提醒一下：“喂，别跑远了。”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
    莫离想了想，又高声问道：“喂，你不跟阎王大人留个信吗，不怕他们来找你吗？”
    “傻瓜，他们要是想找我，我根本就不可能见到你啊！”
    莫离看着他的背影，又停了这句话，嘴角一抽，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样。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，露出无奈的神情，又接着去追勿念了。
    一阵风吹过。莫离刚刚打个大窟窿的树发出“滋啦啦”的破碎声，随着风的吹过，这棵几人粗的大树“砰”的一声炸裂开了，漫天的木屑随风而逝。
    俩人就这样上路了。走走停停。一路上勿念就像脱笼而出的喜鹊，看看这边，摸摸那边，仿佛对这世间的东西都充满着好奇。莫离看着一路上不闲着地的勿念，心想这样走走停停何日才能走到凉州？但他又能说什么？他生怕自己责怪这位祖宗，会闹出其他的幺蛾子，就随她去了。
    但天色渐渐地暗下来。
    夕阳的余晖照耀大地。柔和的光芒透过层层树叶，映照在地面上。莫离和勿念不知走了多久，还没有看到路的尽头。勿念神色有些焦急，眼睛不停地张望着四周，问道：“还没走出去吗，眼看就要晚上了，难道我们要在这荒郊野外过夜？”
    莫离嘴角抽搐，憋了一眼身边的勿念，心中不快地想到：这大小姐现在知道着急了，早点赶路现在应该能赶到附近的客栈驿馆了。
    “哎！”勿念停下脚步，气鼓鼓地看着莫离，语气颇为不高兴地问道：“问你话呢！”
    莫离停下脚步，转过身子对着勿念，刚想张口责怪，却不知怎么了像失了神一样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勿念。
    原来晚霞照在勿念的脸上，本来白皙的皮肤被照得泛起了红晕，整个人就像盛开的桃花一般美艳。怪不得莫离失了神，眼睛盯着勿念。
    “喂！”勿念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看，心中不知所以，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，伸手摸了摸，却不知有什么异常。于是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，心中有些焦急，急切的问道：“喂，你怎么了，别吓我啊！”
    “好美。”莫离想丢了魂一样，直勾勾地盯着她，口中幽幽地说道。
    勿念闻言，羞涩地低下头，双手护着脸颊，转过身子，不只是怒还是喜，口中啐道：“登徒子，还看啊！”
    莫离见她转过了身子，突然回过神，心中羞愧，更是憋得脸色通红，道歉道：“是我唐突了，迷了心智，对不起。”
    勿念捂着脸，羞涩地抛开了，朝身后的莫离喊道：“还不快走，快天黑了！”
    莫离看着远去的倩影，用巴掌狠狠地抽了自己几巴掌，自责道：“我这是怎么了，唉，该打。”
    狠狠打了几巴掌后，脚猛地蹬地，身子便飞了到前面三丈远的树枝上，然后又一蹬脚下的树枝，身子又飞到前面的树枝上。就这样他很快追上了前面的勿念。
    “那个，我……”莫离飞身落在勿念身前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想要解释。
    勿念本来恢复常态的脸色又露出了一丝红晕，娇嗔道：“登徒子，别解释，就是登徒子。”
    莫离更是满脸的尴尬。他突然一指不远处转移话题，说道：“我刚刚在树上看到前面有一处炊烟，估计应该有人家，我们去借宿一宿，明日在走吧。”
    “哼。”勿念一转身，娇怒着朝莫离刚刚所指的地方走去。
    莫离重重的呼出一口气，神态放松下来，心想这大小姐应该是放过了他。这才跟了上去。
    俩人没走多远，就看见在一片小空地上有一户农家院子，被篱笆围着的院子之内种着蔬菜看上去像是刚刚浇过水，而在菜地不远处就有这一间破茅屋。
    “有人吗？”勿念手扶着篱笆，朝里面张望，喊道：“请问有人在吗？”
    “咳咳，谁啊？”
    打屋子里传出苍老的声音。
    “哦，老人家，我们是路过的，这不是天色晚了，想在您这借宿一宿，请您行个方便。”莫离来到勿念身边，大声地朝屋子里解释道。
    “咳咳，额咳咳，额咳咳咳！”
    随着一声比一声严重的咳嗽声越来越近，屋子里的身影也出现在俩人视野内。那老妇人穿着破烂不堪的蓝布衣裳，满头的白发显得十分凌乱，佝偻的身躯即使拄着一根枯树枝却也让人感觉摇摇欲坠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似的。老人步履蹒跚，一直不停地咳嗽着，慢慢地走到门口，身子倚着门柱双手颤颤巍巍地靠近门栓，艰难的打开了门，说道：“咳咳咳，快，咳咳咳，进来吧，咳咳咳。”
    “唉，谢谢婆婆。”勿念欣喜地提着裙摆，从杂草堆跳出来，急忙跑到门口，双手扶住老人家。
    “多谢婆婆，我能到处看看吗？”莫离伸头看着勿念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婆婆慢慢朝屋子里走去，高声说道谢。
    “咳咳咳不，咳咳咳客气，咳咳咳，家里啥都没有，你们咳要看咳咳，自己就随便咳咳看吧哦咳咳咳。”老婆婆颤抖的身躯，慢慢挪着步子，跟身边的勿念说道。
    “没事没事，我们有地方歇息已经很感激您了。”勿念道。
    莫离这时也进了院子，关上了院门。
    这院子不大，菜地也就一块地，菜地旁边有一口破井，井边沿放着一个打水用的小木桶。菜地旁边有一间立着烟囱的破旧小茅草屋，屋外放着一口大缸，缸里还有半缸子水，茅屋的屋檐下整整齐齐地堆放有着新茬的劈材。莫离走进那茅草屋，四处看了一眼。地方不大但是甚是整洁，灶台也被清理的很干净。灶台旁放着一个熬药用的壶，上面残留着一股药味。而立在一旁的小橱柜里放着两只碗两双筷子。橱柜旁还有一口米缸，缸里满满地盛着大米。莫离用手捡起一粒米放在嘴里嚼了嚼，点了点头，心道应该是今年的新米。莫离看这里没什么其他东西便转身出了屋子，来到正屋内。
    光线昏暗的堂屋，收拾地也整洁。堂屋的家长之上放置着一块灵位，上面刻着“张大牛之灵位”。灵位前摆着一个香炉，香看上去应该是点燃不久，而前面三个果盘。果盘里的果子也像是刚摘下不久的。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茶壶一茶碗，两凳子放在桌子两侧。
    莫离四下打量一下，便进了西屋。
    莫离进入西屋之内，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，四下扫了一眼。除了一张床以外就只有放在墙边的衣柜。衣柜和床似乎很久没人用过了，积了不少灰尘，而窗户紧闭，整个西屋显得阴沉沉的，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。
    莫离转身离开西屋来到东屋内。
    东屋内的家具也不多，跟西屋差不多，只是衣柜里整齐的摆放着老人家的衣物。而老人躺靠在破床前，一直咳嗽，而且越咳越重。老人身下的床随着老人咳嗽而晃动，仿佛就快要散架一样。勿念则侧坐在床沿，扶着老人用手帮老人顺着气。
    “老人家，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，家里其他人呢？”莫离蹲在床边，轻声问道。
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老人又咳了一会，缓了一口气，依靠在床头，慢慢说道：“家里咳咳咳，除了我就剩下咳咳咳咳我的儿子了，老伴儿三年前也走啦，走啦，咳咳咳咳额咳咳咳。”
    老人神情哀伤，仿佛揭开了心中的伤疤。
    “那您儿子，叫什么啊，怎么没看到他？”勿念轻声说道。
    “唉，咳咳咳，他啊，指不定又去那个山头给我采药了，咳咳咳咳，跟他说了我这病啊咳咳咳咳，没得治了，能熬一天咳咳咳咳是一天，他啊，咳咳咳额咳咳咳额咳咳咳咳……”老人又咳起来，咳得很厉害，等她缓了缓，才接着说道：“没办法，硬是要给我采药，你说那山头这么危险，我怎么放心。”
    “老人家，您真是好福气，有这么孝顺的儿子。”勿念宽慰她道。
    “唉。这孩子从小就乖巧，有好吃的先让我尝一口。”老人露出慈祥之色，说道：“也不知怎么的，自从他打仗回来，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。”
    “老人家，那您儿子什么时候回来？”莫离问道。
    “嗯，这个时候差不多快回来了。”老人说完，疑惑地看着他，问道：“怎么，你认得我家小牛？”
    “哦。”莫离赶紧解释道：“不是，我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，等他回来咱们一起吃饭，所以我得估摸着时候，好让勿念给咱们做饭。”
    “哦。”老人露出了然之色，说道：“你们啊，也别等他了，他天天在山上吃些野果子野鸡什么的，不在家吃饭。”
    “这样啊，那老人家，我让勿念给咱们做饭，咱们先吃。”说罢，莫离扯着勿念衣袖，把她拉到屋外。
    “你干嘛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