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灵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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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时的银杏树，还没有这么高大茁壮。阿金是个理发师，总是喜欢在这棵银树银杏树下，给人剪头发。
    采芹永远都不会忘记，她第一次见到阿金的时候，也是个银杏叶变得金黄的季节。那天，她刚刚从女高放学，家里的司机照例来接她。
    可是每天都走的那条路，因为施工被封了，司机就开车绕到了这条小巷中，他远远就看到，很多人在围着一个青年人，而且还有几个跟他穿一样校服的女学生。
    那时新思潮流行，很多女孩儿都剪掉长发来表示自己是个进步的爱国青年，但是女孩子们往往视长发如生命，所以剪去长发的女孩子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舍。
    可是她看到坐在树下，被理发师剪掉辫子的女同学脸上洋溢的却是幸福的笑容。因为他们的新发型，恰到好处的遮掩了他们脸上的缺陷，突出了优点。使花季的女孩儿看起来更加娇嫩美丽。
    理发师是个看起来也没比他们大几岁的年轻小伙子，他正认真的为女生修剪着刘海儿。
    阳光照亮了他额上的汗珠，更衬得他眸光如星，五官精致。
    每天在深宅大院中居住的朋友寥寥，从来没有在学校里看到过女同学如此欢乐开朗的表情，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像阿金一样英俊敬业的理发师。
    在这短短的一瞬，从来没有羡慕过别人的她，突然也非常想剪掉累赘的长发，变成她们中的一员。
    可是司机一踩油门，车子飞快的加速。这美好的画面就这样凝固在采芹的记忆中。
    几天之后。采芹终于在一个秋阳绚烂的下午，趁家人不备之时，一个人从公馆中中偷偷溜了出来。
    她身穿以丝绸和重棉制作的绣着彩色蝴蝶的黄色衣裙，来到了阿金的理发店前。阿金正在树下看报，少女靓丽的身影，也让他凝眸注视。
    彼此银杏叶被秋风吹动，沙沙作响，像是在两个年轻的少男少女之间，低吟着一首缠绵的情歌。
    “你好，请问能帮我剪头发吗？”菜芹满脸羞红，不好意思地摆弄着自己油量漆黑的长辫，看起来就像一朵绽放的黄色玫瑰。
    “你是有钱人吧？”阿金放下报纸，走到他的面前。女孩儿衣饰上的珍珠盘扣和苏秀花纹，让阿金轻易识破了她的身份。
    他温和而又冷漠的笑，“你是不是住在街尽头的那栋大房子里，有钱人也需要剪头发吗？”
    菜芹愣住了，她不明白他的意思，只是看着阿金支支吾吾的说：“我看到同学们在你这里剪头发，剪完之后都很开心。”
    “有钱人不是每天都很快乐吗？”阿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，对这个懵懂的女孩儿说，“他们关注的事情很多，换一个新的发型，无法带给他们快乐！你们的快乐跟我们的快乐是不一样的。”
    两个人正说着，一位母亲带着几岁大的儿子来找阿金理发，阿金急忙要过去招呼客人。
    “等等。”采芹鼓起勇气，走上去一把拉住了阿金。
    阿金诧异的回过头，只见这个温柔可爱的少女把手放在胸口，诚挚的说：“有钱人跟没钱的人没有什么不同，也是有心的。”
    阿金望着她美丽的眉眼，再次笑了，与上次不同的是，这次他的笑是温馨的、毫无距离感的。
    就这样，菜芹跟阿金认识了。她时不时就会偷偷从家里那栋大房子中溜出去，陪在阿金的身边看他理发。
    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，每次见面，她都会换上朴素的女学生衣裙。
    随着时光的推移，她越来越发现，阿金跟普通的理发师不一样。
    他关注新思潮，爱国爱家，每次剪发都会跟客人灌输先进的思想。时间久了，他在这条小街上越来越有名气，甚至还有外国的记者来采访他，给他拍照，报纸上也刊登过对他的专访。
    菜芹已经完完全全的爱上了他。
    直到1919年，五四运动爆发了。
    国家危难，正直而热血的阿金无法再置身事外安逸地当一名理发师。他开始动员年轻人上街游行，高举着“打倒帝国主义”的旗帜，向人们灌输爱国思想。
    而采芹跟在他的身后，以倾慕的目光仰望着自己的爱人。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。
    “他告诉我，不管生在什么样的家庭，我们都是中国人，只要国家有难，我们就一定要团结起来，一起去战斗。可是，这样幸福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。”
    采芹抱膝坐在便利店的台阶上，悲伤的对夏冬青说，“有一天，阿金说他要去参军，他说共产党正在长沙，他要去找他们。”
    夏冬青也被她的伤心感染，沉默的垂下了头，一片黄叶悠悠地飘落，无依的躺在地上，恰似那些在乱世中消逝的渺小生命。
    “他一直都没给我剪过头发，他走的时候，曾经许诺我要给我设计一个全世界最美的发型……”彩琴说到这里，突然痛哭起来，她捂着脸，肩膀微微颤抖，泪水从他的指尖滑落，“我真的很害怕，你看这里变化这么大，我都认不出来了。我好害怕阿金回来之后，认不出路，找不到我……”
    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地上，就像是掉进了夏冬青的心底。当另一片银杏叶落下时，他已经暗暗的做出了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