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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明宫。
春明宫是皇家宴饮玩乐之地,乃先帝为爱妃刘淑妃所建。刘淑妃得先帝盛宠,虽不得后位,却得尽了富贵荣华。先帝勤政爱民,从不沉溺酒色,却肯为刘淑妃一句无心之言,修建一座如此华美的宫殿。春明宫占了皇宫之中风景最好的一方土地,大小宫殿,皆用琉璃砖瓦,那琉璃映着盛夏的阳光,明晃晃的,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华,一眼望去,华美非凡。从皇宫正门口到春明宫之间,是一条约两百米的笔直的青石板路,此时已铺上了一条朱红色的波斯地毯,地毯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和祥云的图样,道路两旁,宫女跪地迎接,万分隆重。传闻先帝曾称赞刘淑妃“笑起来甚是好看,如春光般明媚讨喜”,所以宫殿建成之后,便命名为春明宫,足见淑妃盛宠。
上官素衣推着九公主从宫内小路绕至春明宫内,她刚刚踏入宫门,便有一个婢女上前引路道:“九公主,世子妃,皇上吩咐了,各国使节还需在前殿交接礼品,办理入境事宜,因此先在偏殿办下了皇家内宴,世子妃这边请吧。”
上官素衣点点头,推着九公主跟着那婢女走入偏殿。
卫辞正守在偏殿门口,见上官素衣推了九公主过来,赶紧上前帮着上官素衣把轮椅轻轻的抬过门槛。九公主对着卫辞眨眨眼,温温婉婉的一笑。
“九儿,到父皇身边坐!”南宫易笑着拍了拍他身边的座位,示意身后的婢女推九公主过来。上官素衣将轮椅交到婢女手中,自己也由婢女引着在一个空位前坐下了。她跪坐在桌前,抬眸看似不经意的打量着屋内的众人。
南宫易坐在高台之上的龙椅中,左边坐着周贵妃与淑慎公主,右手边则坐着皇贵妃与九公主。高台之下,坐在南宫易左手边第一位的,便是楚丞相了,他身后跪坐着一个身穿粉衣的少女,那少女正垂眸细细的吹着手中的热茶,柳叶一样的细眉,微微翘着的睫毛氤氲着茶的热气,一颦一笑间尽显大家闺秀的端庄温婉。再往下看,便是魏大将军,他的身侧也跪坐着一个少女,只不过这少女只穿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衣,竟有些像男子的式样,她脸部的线条十分硬朗,眉宇之间尽是阳刚之气,头发只高高的挽了一个髻,便再无其他装饰。紧接着便是她,她瞥了一眼左手边的空位,那应该是梁穆清的位置。她抬眸向对面看去,只见对面坐着的皆是后宫嫔妃,按着位分依次落座,此外便再无他人了。
“世子妃,怎么,你未和世子一同前来吗?”南宫易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的空位上。
“回皇上,臣妾昨夜为陪九公主,宿在安喜宫中,不曾回府。”她微微一抬头,敏锐的捕捉到南宫易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疑窦,便低了头假意娇羞道:“平日里都是臣妾叫世子起床的,昨夜臣妾不在,想必世子今日起的晚了,还望皇上见谅。”说罢她便低下头去,似是娇羞的不肯抬头。
她心中明净:皇上现在必定在疑虑她和梁穆清的关系,此时表现的越是恩爱,皇上就越无法对她下手。
南宫易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她:眼前的少女做起事来,似乎比以前更加滴水不漏了。
她正欲低头去喝面前那盏茶,却听得对面一个女声娇笑道:“想不到世子妃容颜尽毁,竟还有本事抓住男人的心,当真是好手段。哦对了,不知世子妃夜夜面对一张与自己一样丑陋的脸,心中作何感想?”
她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女子,正是皇上身边的兰嫔。“兰嫔怎么说话呢?今日可是好日子,可别坏了皇上的兴致。”皇贵妃捧了一捧瓜子嗑着,冷冷的看了兰嫔一眼。
南宫易却只是一言不发,也不出言训斥,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君临天下的亲和却又冷漠的微笑。
魏将军站起身道:“皇上恕罪,小女在家时口无遮拦惯了,皇上切勿怪罪。”
原来是魏将军的女儿,看来那个青衣少女应该就是兰嫔的姐姐魏芝了。上官素衣心中默默盘算着,这人惹了,会不会有麻烦呀?
“无妨,朕就喜欢她这直爽的性子。”南宫易这才接口道,“将门之女,必不是等闲之辈,你虽膝下无儿,有这两个女儿,倒也值得了。”
“臣妾说错了吗?”兰嫔见皇上并未指责自己,反倒越发嚣张起来,伸手便指着她道:“臣妾早就听闻此女不详,名中一个”素“字,听了就晦气!她这样晦气的人,不知使了多少手段,才留住世子的心呢!”
“臣的私事,就不劳烦兰嫔操心了。”
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,她抬头看去,梁穆清穿了一袭天青色的罗衣,逆着清晨的日光走进殿来,日光打在他未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上,却显得他的唇薄薄的两片。他眼底深邃,对皇上行礼道:“臣梁穆清,参见皇上。”
南宫易放下手中的茶盏,一时天地无言,偌大的宫殿瞬时寂静无声,他低头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少年,仿佛一切都与一年前不曾有丝毫改变。
“穆清,你与朕,已是一年未见了。”
跪在地上的少年抬起头来,恍惚间,南宫易仿佛回到了十年之前,那个只有十岁的少年也是这样跪在他的面前,眼睛里满是不安与惊恐:“皇上…穆清留在这里,是不是就不能回到大梁去了?”那时,年仅十岁的梁穆清眼底的悲伤浓郁如血,他感觉自己坚硬的心微微动了动,却还是缓缓开口道:“京城很好,比大梁…好千百倍。”
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消失,他看见如今的梁穆清已缓缓抬起头来,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再无任何悲伤,深邃而坚毅:“虽一年未见,臣时时谨记皇上关怀。”
南宫易有瞬间的错愕。他微微闭上眼睛,挥了挥手道:“入座吧。”
梁穆清走到上官素衣身旁,他跪下来时,衣袖轻轻的拂到她袖口那朵精致的天蓝色的花上。她的身体微微一动,转头看他时,却见他一手拿起茶盏,一手掩唇作喝茶状,口中却压低了声音道:“听说某人想早上叫本世子起床?”
上官素衣慌忙低下头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;“我是怕皇上起疑,我才…”
兰嫔见梁穆清来了,轻蔑一笑道:“还真是郎才女貌,果真绝配啊!”“兰嫔!”一直不作声的周贵妃低声呵斥了一句,“今日是大好的日子,你少说两句便是。”兰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,宫中传闻世子妃不得世子宠爱,她欺负欺负世子妃也就罢了,竟敢欺到世子头上?要知道这可是位连皇上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主儿。
梁穆清却也不生气,只是起身对着皇上说道:“皇上,臣今日来此,还有一件喜事相告,还望皇上与臣一同庆祝才是。”
“哦?是何喜事,说来与朕听听!”南宫易紧紧的盯着梁穆清,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磕在桌上。
“回皇上,臣有幸得见神医,如今臣的脸已经痊愈,身体也已经见好了,想必皇上一定会为臣高兴的吧。”他不疾不徐的说着,将南宫易眼神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。
殿中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。
三年前,梁穆清率兵镇压边境动乱,得胜而归,那时他身骑一匹白马,率亲信随从从京城主道回府,路边百姓夹道迎接,百里之内,所有人都见到了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;自此,民间便盛赞梁穆清“冠盖满京华,公子世无双”,无数女子称自己非他不嫁。只是一年前他声称自己容貌尽毁之后,这样的传闻便渐渐淡了,直到今日…
梁穆清伸出手,慢慢的摘下脸上那半张面具。
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停留在他的脸上,仿佛时光凝滞,这便是最后的定格。
他手中拿着那半张狰狞的面具,逆光站在大殿中央。日光映在他的天青色罗衣上,上面天水碧的回云暗纹显得清透无比,衬的他清冷而疏离。他的身材颀长而挺拔,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,零零乱乱,衬的他的脸如水墨画中的仙人。
上官素衣低头抿了一口茶,抬头看时,她看见那个坐在楚丞相身侧的少女痴痴的望着梁穆清,眼中散发出灼热的光华。
她心中一动。她想起自己遇见那个男人时,她的眼中也是绽放着如此的神采。
“朕…甚是高兴。不知,是哪位神医,竟有此妙手回天之术?”南宫易倒也没有太过惊讶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梁穆清,等着他下一步的解释。
“回皇上,是世子妃偶然结识了钟离公子,便请到梁府做客了。”
“神医钟离?”南宫易的眼睛陡然睁大,“朕都请不动他,怎么世子妃倒是请的动了?穆清,你若是敢骗朕…”他的语气骤然冰冷。
上官素衣刚喝了一盏热茶,额头上有些微汗,便从怀中取出花溪叠的那把绢扇闲闲的扇着。听得皇上如此说,她只是轻轻一笑,“皇上,万事皆讲究个缘字,许多事情,强求反而得不来。”
“既然你们说请到了神医钟离,那世子妃的脸,可是也好了?”一旁的周贵妃自是知道皇上此刻在想什么,便替他发问了。
“钟离公子妙手回春,自然是好了。”上官素衣笑意盈盈,饶有趣味的看着南宫易渐渐冰冷下来的眼神。
“那么你,便把面纱摘下来给朕看看,如何?”南宫易微微眯了双眼看她。
“钟离公子说,臣妾脸伤初愈,不宜见光,还望皇上见谅。”嘴上如此说,她心里却很明白:她这样做,无非是想看看,那个人在看到她面罩白纱的脸时,是不是会有那么一丝的愧疚?
“你撒谎。”周贵妃突然冷冷一笑,“钟离公子一向不喜与皇家打交道,又怎肯为你们医治?你这是在欺君…”说着说着,她的声音突然慢慢的小了。南宫易疑惑的转头,却见她直直的盯着上官素衣手里那把绢扇,手指颤抖着指着她道:“那扇子…你,你哪里来的?”
上官素衣看了手中的扇子一眼,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,却还是答道:“是钟离公子赠予我的。”
“爱妃认得那扇子?”南宫易转过头问周贵妃。
“不,是,是…”周贵妃有些语无伦次,半晌才道:“臣妾未入宫之前,有幸得见钟离公子一面,知道这把冰蚕丝的绢扇是他贴身之物…”
冰蚕丝?贴身之物?
上官素衣惊的差点把手中的扇子丢出去。她自然知道冰蚕丝的名贵,那是极寒的双生谷中冰蚕吐出的丝,性极寒,无论何时摸上去总是如冰一般寒冷,是极其难得的宝物。怪不得他要把这扇子送给自己…是为了用冰蚕丝压制自己体内那股燥热之气吧。她这样想着,伸手摸了摸那绢扇,果然如冰一般,丝丝凉意入体,顿觉无比惬意。等等…可花溪叠本就是极寒之体,怎么会把这样极寒的东西贴身携带?莫不是,莫不是这绢扇是用他散发出的寒气滋养而成…她默默的想着,一时思绪如麻。
“既是钟离公子贴身之物,那朕也就无需多疑了。只是不知,朕可否有缘见上他一面?”南宫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的微笑。
“皇上相邀,想必钟离公子自然乐意前来。”
“好,待今日朝会结束之后,朕便备下宴席,恭候钟离公子了。”南宫易盯着上官素衣的脸,似乎要隔着那层薄薄的面纱,将她生生看透。
梁穆清重新在她身边坐好,见她一直盯着兰嫔看,眼神里带着极力隐藏的不忿。他便转身,似是不经意的伸手替她理了理发间的金钗,一时间竟是无限的温柔旖旎。她正欲抬头,却听见他附在她耳边,鼻息呼在她的耳畔,声音低沉:“不喜欢那支钗么?”
“那支钗太过名贵,我怕太招摇。”她的眼神有些躲闪,慌忙自己伸手理了理头发。
就是这样的几个小动作,落在旁人眼里,却成了恩爱无限。
兰嫔有些尴尬的干咳了几声,讪讪的开口道:“世子与世子妃恩爱非常,刚刚的话…还望世子不必介怀。”
梁穆清连头都没抬。
上官素衣小心翼翼的看了梁穆清一眼,他抛过来一个“无需忌惮,随便说”的眼神,她的眼睛立刻亮了。
“臣妾十分敬佩魏大将军呢,魏将军虽是武将,却也才思敏捷,不然怎么会为女儿起出这样好的名字来?”她对着兰嫔盈盈一笑,“魏芝、魏兰,想必魏将军是盼着女儿能做芝兰玉树,却不想如今已有一个,已成了朽木枯树了。”
梁穆清唇边勾起一抹极轻浅的笑。
兰嫔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,她有些恼怒的看了上官素衣一眼,又回头抛给皇上一个委屈的眼神,却不想皇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,只有皇贵妃抛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。
“皇上,各国使节已交接完毕,如今已在正殿入座完毕,就等着陛下了。”李公公进来通报道。
南宫易站起身,挥了挥手道:“移驾正殿。诸位都是皇家中人,今日朝会,切记不可丢了皇家的脸面!”
“臣等遵旨。”“臣妾遵旨。”
众人躬身应诺,跟着皇上向正殿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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